先是,有一个据点——里面有烟花、暖光、呵护和训斥,你在这里生长骨骼,丰实灵魂。可由于可种各样的原因,你离开了。后来的你发现似乎血肉都与那个据点连在了一起,离开使你感到疼痛,内心咆哮着想要回去,匆匆前进的步履也开始踟蹰,丰饶的生活也满足不了内心的渴望。这是你不可或缺的乡心啊。
心里总是牵挂着一个温暖的小镇,那里阳光明媚,四季温暖如春,白昼有疾风生成,云会盛开成各种物事,衬着湛蓝的天,令人格外舒畅,夜晚群星璀璨,在漆黑的底幕上显得尤为明耀生动。我爱极了离那儿不远的邛海,泛舟其中,远处是泛着微微墨色相互侵染的山水,原本水天分界的那条线也模糊得不成样子,吹面不寒的海风让人醺醺然。
那是承载我幼时全部生活记忆的地方。
还记得那时总期盼着下雪,不过四岁的小孩子,却天天坚持着早起,只是因为若是下了雪可以早些知道。我至今也还清晰地记得每天清早推开铁门时内心的希冀和略微的紧张。雪终是被我盼到了。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哥哥们堆了雪人,雪人比我还高些,纽扣做的眼睛。我站在雪人面前痴痴的望,这时大伯跑过来把我抱进屋里,边走边说“瓜娃娃,外头冷。”关于故乡的雪的记忆戛然而止。
夏日里最期盼的,是雨。并非是因为什么雨后天气凉爽、空气清新之类的,而是为了一种在太阳雨后从隐秘的树根旁、草丛中急剧萌发胀开的生物——蘑菇。每个孩子的内心都是渴望冒险的,而采蘑菇也充实了我的整个童年。顶着不知疲倦依旧活力十足地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踩着杂草丛生的山间小径,备受着山蚁蚊虫的侵扰,我们几个孩子仍是双眼放光地四处搜寻。那时心里确实是有一点害怕的,但是当我们带着微乎其微的收获登上小山丘的山顶的时候,所有的担忧和不安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山顶上稀稀疏疏长着几棵树,前坡是一片草地,几个孩子都坐下来,自豪地俯视着眼下的小镇,仿佛国王扫视他的领地。所有装了蓝色的热水器的房屋都依着山势而建,挤在一块儿,显得很可爱。当时心情大好的我们完全没有料想到接下来将要陷入的窘境。作为一群不常进山的孩子,我们找不着下山的那条隐僻的小径了,大家慌作一团,最后我毅然决定带领大家直线下山,于是我们就抱着树根拽着野草,踩着突起的石块慢慢地向下滑。虽然坡并不很陡,但对我们来说已足够危险,幸好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的到达了山脚,可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记得那时偶尔会被大人们带着进山背水,要走很长的山路,还要帮着提水,泉水凉凉的,溅到我手上。还依稀记得沿途会经过一段落了厚厚梧桐叶子的路,以及头顶上盘旋鸣叫的山鹰。
我们搬离时,外婆说,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吧。那时我不明白母亲为何红了眼睛。
或是欣喜,或是酸涩,或是平静,或是疯狂……所有关于故乡的回忆都凝成一颗五味的糖果,在舌尖绽开,每一种味道都是最珍贵完美的。以至于我对现在所居住的城市仍有着小小的不满,嫌这里潮湿压抑,冬冷夏热……前段日子,考到北京读大学的姐姐说她尝试的那么多种北京小吃,没有一种比得上西昌路边小摊上卖的凉串串。我突然就哭了出来。
终会有一天,天朗云清,众神云集,一切能量供给予那颗蓄谋已久的回乡之心。下一个瞬间你睁开双眼,沐着世界上最灿烂和煦的阳光,奔跑呼吸于你最深爱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