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四月,梅雨间歇的那些日子,正是槐树开花的时候。活泼的阳光在微冷的雨水之后尤其显得珍贵,于是人们很容易就接受了它的诱惑,走进阳光里,尽情享受春天的灿烂。
今年的雨季来得比往年要早些,感觉也要长一些。心绪长久地禁锢在烟雨朦胧的氛围里,如同难以放飞的风筝,总有些莫名的惆怅。这样的日子是很容易向往蓝天白云的,当然春天的阳光更象是久别难逢的老友,总是怀念。终于等到阳光灿烂的那一天,我收拾好行囊,又一次开始了漂泊之旅。一路上阳光微笑,看到鸟儿振翅高飞,仿佛是带着我的心也飞腾起来。这样的春天,这样的阳光,这样的蓝天白云,怎能不让心儿微笑呢?我是带着微笑上路的。车窗外是活泼的绿,伴着遍野的油菜花,原来春天是如此地逼人啊。
当车经过一个小村落时,我看到一片开着白色小花的树林,我想那些树应该是槐树吧,那么那些白色的小花就是槐花了。葱绿的伞盖任意地舒展着,如同千百只奇妙的手,它们仿佛是在拥抱春天。随着风的舞动,又仿佛是要抓住那些跳跃的光线。而那些点缀其中的白色小花,一串串地活泼着,象是一些白色的精灵隐身在绿色的海里。这个时候正是槐花飘香的季节,我仿佛闻到槐花馥郁的香风了。其实这只是瞬间的感觉,但迷离的想象却长久地伴随着我的旅途,原来世俗的我是久违槐花的香了。
在我的记忆深处,槐树是伴着我的整个童年的。我的故乡,美丽的江南小镇被一条清澈的小河穿越。河流的两边除了柳树就是槐树。每年的春天,柳絮飘飞之后就是槐花飘香的时候。故乡的老屋坐落在小河的南岸,门前的一鉴方塘,常有黑鸭和白鹅在水面嬉戏浮游。池塘边就栽有些许槐树。又有一条小沟渠把池塘跟小河连通起来,沟渠的两边也挺立有一排槐树。这些槐树常常在我的梦里出现,它们就象是我童年的伙伴,伴着我成长。
在老屋的后院,也有两棵槐树,它们是父亲和母亲亲手栽种的。一棵坚挺笔直,伟伟岸岸,很有大丈夫的气势,就象是刚直的父亲。另一棵弯弯曲曲,婀娜起伏,有着江南女子的柔情,就象是慈爱的母亲。春来时,槐树长出了新芽,鹅黄淡远,凝神望去,似有绿烟氤氲,顿时整个院落就有了活泼的气息。不用多久,那些绿色就会显得葱茏繁芜了,这个时候用心去看,就会发现有些浅绿泛白的花骨朵悄悄地露出了眉眼。再过三两天,那些奇妙的精灵就会在我的期待中争先恐后地绽放开来。站在树下往上望去,绿色的伞盖里点缀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仿佛是绿色的天空里镶嵌着许多闪光的星子。
微风吹来,花枝颤动,淡淡的清香顷刻迷漫了整个庭院。这时的我不由得就会深深地吸上一口气,顿时会有馥郁沁入心脾。一会儿,蝴蝶飞来了,蜜蜂也循着花香飞来了,整个院落嗡嗡的,翩翩的花影儿在意象中升腾飞舞。这样的春天是属于我们小孩子的,于是秋天晃荡起来,迎着柔软的阳光,定格成为幸福的童年。当然最惬意的还是爬上高高的树杈,向着院墙外的旷野了望,间或坐在那儿模仿鸟儿鸣叫,让想象任意驰骋然后是慢慢地咀嚼,用心体味那种口齿留香的感觉。槐花的滋味是香甜可口的,那时的感觉好象是吃到了难得的美味。其实国。嬉闹之后我会摘一些槐花放进口里大快朵颐,槐的花是不能食用的,但洋槐的花却香甜可口,我们那栽种的槐树都是一些洋槐,也就是刺槐。对门的大妈是河南人,她家经常会把花骨朵采摘下来作成美味的菜肴,而我们本地人从来只是生吃槐花。在我六岁那年生了一场病,需要药树根熬的汤汁作为药引。奶奶说槐树就是药树,它的根熬的汤汁是能作药用的。于是父亲在背阴地段挖了些槐树根,然后和几味中药一起熬了汤汁给我喝下去,果真不久病就痊愈了。
自从离开故乡之后,我就很少看到槐树了。随着时间的淡忘和人情世故的磨蚀,慢慢地我对槐树有了些陌生的感觉。这次看到槐树,从而勾起我对童年往事的追寻,确实是我不曾意想得到的。蓦然回首,原来我对槐树的感情是如此的深挚啊。
漫步在异乡的街头,不经意就看到路的两旁挺立着一些槐树。这个时候的故乡,早已是槐花飘香了;而北方的春天总是缓缓行来,那些槐树只是刚刚吐出新芽,淡淡的绿里透着鲜活的黄色。微风拂动,一些喜悦悄悄地舞动起来。路上的行人融合在春天的阳光里,只是行色匆匆,而此刻来自远方的我却久久地沉浸在对槐树飘香的向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