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在那个年代,中国海军已可以越过世上最广的海洋,却越不过一弯浅浅的海峡。

——题记

第一次认识于右任是在语文课本上,那时我正学他写的《望大陆》,也许是里面流淌出来的对故乡的思念太诚挚、也太绝望,以至于让我诵读时热泪盈眶,我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一个老人逼到如斯地步。我开始留意有关消息,于是,我认识了余光中,认识了席慕容,认识了许许多多想回大陆而不能的台湾民众,认识那个年代的饱受“三不”政策折磨的普通百姓。

开始,两岸民众写信时故意将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地址写反,接着信就会被退回,这样远方的家人就会收到自己的问候,好景不长,这样的小把戏很快就被识破,邮局开始扣留这些信,既不发出也不退回。眼见着这条法子失效了,他们开始用将信件塞入塑料瓶中,做成漂流瓶,然后抛入海中,祈祷能有人收到,并转交给家人,可是收到的人寥寥无几。后来有些随蒋介石去台湾的士兵实在忍受不了与家人分隔两地的煎熬,便偷摸着绑木筏,趁着月黑风高推入海中,拼命往家的方向划船,可这方法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很多人葬身海中,更多的被当成逃兵抓住,枪决,平安到大陆的人机率有甚于中五百万大奖。但他们依然前仆后继地进行。是什么在支持他们啊?是他们对家乡的爱——哪怕在台湾已经有了“家”,哪怕是在台湾有高官厚禄,哪怕回乡路上危险重重,哪怕只有一点点成功的可能……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足以动摇他们回乡的决心。家是黑夜里明亮的灯火,他们愿做一只蛾子,明知死路一条,也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只望离家能近一些再近一些。

当两岸关系破冰后,许多在台湾的老兵,砸锅卖铁,只为回乡。然而到了魂牵梦萦的家乡时,却只看见了如“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一般凄凉的景象。从前慈爱的父母,如今只剩一抔黄土;从前兄弟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那儿时的玩伴,如今又在何处啊?明明身在生养了自己的家乡,却没有丝毫的熟悉感,自己于家乡仿佛只是一个陌生的过客,“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是他们最好的写照,一阵悲凉忽然袭上他们的心头。

可是当看见家中熟悉的陈设是,泪,猝不及防的流下来了。面对久违的家乡,滚烫的热泪似乎砸掉了漫长的岁月,砸走了生疏与隔阂,砸开了紧闭的心扉。对故乡的陌生感在那一瞬间消融殆尽,是啊,这是生养了自己的故乡,哪怕它变得面目全非,也改变不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纠缠了自己几十年的梦靥在此刻消失,今夜终于可以沉沉入睡。

不论是手握大权的于右任老先生,还是学术界的泰斗钱学森教授,又或是在外漂泊的游子们,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任那世界繁华,任那世界精彩,我愿将自己囚禁在这一方土地,为这土地抛洒热血,为这土地奉献青春。

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既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