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随记


那天,妈妈从集市上回来,递给我一个“白三角”,用透明塑料纸包着,露出几颗晶莹的大红枣,很有“几枝红杏出墙来”的韵味。

这就是切糕,小时候的美味佳肴,它已被我遗忘了好几年。如今,捧起它,轻轻剥去那层纱衣,黏软嫩滑的江米展露无遗。说它像珍珠,又没那么硬;说它像棉花,又似太软些。想了半天,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可以形容它的词,干脆不想,张开嘴,一口咬下去,剩下个缺了一口的“残三角”,那一口在我嘴里滑滑梯,翻跟头,紧接着就被我迫不及待地咬碎,溶化,咽下去了。可是,随之一起咽下去的还有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于是,张大嘴,再咬一口,啊,那种感觉又来了!

不一会儿,切糕就被我吃的一干二净,连塑料纸包上粘的江米我都不忘把它抠下来吃掉。感觉被吃完了,可是我的思绪没有停,直想到小时候。

小时候的我被爸爸严格管教,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在家里背“鹅鹅鹅”要么就“一一得一”诸如此类,而且吃晚饭前更不许吃零嘴儿,要把当天背的东西让他“全面过油”

才准吃饭。所以在深宅大院里苦读傻背的小人儿一听到有人喊“切糕嘞,香甜可口的切糕嘞!买一块儿呗!”就会如百爪挠心一般,想立即飞出去喊一嗓子:“大伯,别走,我买一块儿那香甜可口的切糕嘞!”在一旁监督的妈妈见我如坐针毡的样子,总会故作镇静的说一句:“怎么,屁股上长钉子了?”自己却不声不响地走出家门,去追那“切糕大爷”。多数结果是,妈妈捧着一块切糕,笑眯眯地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行啦,别装用功啦,休息一会儿,来吃吧!”这时,我一定会做出“啊,您真聪明,被您识破了”的表情,然后不顾一切地奔向那可爱的“圣物”,再如饿虎扑食一般把它吞下去。但也有一次,妈妈空着手进来,我故意不抬头,等着妈妈叫我,可是听到的却是“不要盼了,已经卖完了”

“什么,已经卖完了?不是刚还喊来着吗

?”

我很不相信。

“人家说喊顺嘴了嘛,一路过咱这个院门就会喊一嗓子”

“啊······”“哼!”我愣了半晌,把嘴一撅,心里有些委屈,仿佛被骗了。嘴里不断念叨着“怎能卖完了呢?一定是骗我。怎能卖完了呢···”念着念着,眼泪还不知觉地掉了下来,都摔碎在那“唐诗三百首”上,那书上画的小人儿还冲我笑呢!一看她笑,我哭得更厉害,大有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之势。没法子,妈只好把爸爸拿来的“徐福记”给我一块,这在平时可是不被允许的,小孩子也不记仇,我也就破涕为笑。

还有一种美食不得不提,那就是糖葫芦,“糖葫芦好看它竹签儿穿,象征幸福和团圆···”记得有首歌是这样唱的,我倒没吃出什么幸福和团圆来,但是它那酸甜可口的味道,晶莹璀璨的模样着实吸引住了我。而且据卖糖葫芦的小贩说,新年时吃一串糖葫芦保证来年日子红红火火,和和美美。童年的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每逢新年我都要打着为家庭做贡献的旗号,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向妈妈要那“庄严”的一块钱。

卖糖葫芦的也甚是尊贵,平时都不肯赏脸于我们的小胡同,问其原因,却总也神秘着不肯说。然而赶大集或是节假日时,他便慢悠悠地推着他的神秘的糖车,一边喊一边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停下来。

他的吆喝声也算是一绝,先要沉住气,憋一会儿,把气都压在丹田,然后运功,破釜沉舟的喊一声“糖

---

”特别要强调的是,这个“糖”要找到四四拍的感觉,还要念成“躺”,再突然提高八调,把“葫芦儿”这仨字从嘴里顺出来,最后不忘加个“嘞”收尾。这一招可与河东狮吼媲美,让唱戏的下不来台,让其他小贩黯然失色。有了这一招,我便能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他,甭管有多少人,我都能准确定位,并迅速在脑子里画出一条最短路线,比时下流行的

GPRS

导航仪差不了多少。

每次挤到糖车前,我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早已攥得热呼呼的一元硬币递给大叔。然后看他用哈密瓜皮似的满是小格的神奇的大手,把串好的山里红放到“冰糖粥”里,然后不知怎么一摆弄,再把山里红从那一口小锅里拿出时,已变得晶莹剔透,修成正果了!但由于“糖粥”还未冷却,糖葫芦与糖锅“藕断丝连”,千丝万缕的连在一起。在太阳下一照,金黄的糖线亮闪闪,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恋人,糖葫芦泡在“糖粥”的柔情蜜意里久久不愿离开,你拉着我,我拽着你,真有趣!

像这样的“贫民小吃”还有能酸掉大门牙的“酸角大王”一毛钱一小袋,里面有三个“大王”;白花花的无花果,也是一毛钱一小袋,白色的袋,上面还用黑色勾出一些无花果等等,都如小贩喊的“好吃不贵,便宜实惠”。只要我看见它们,就会鬼使神差地摸出裤兜里的几毛钱买下,来满足我那小小的对美食的欲望。所以我总也搞不懂为什么零用钱总是不够花,问问同伴,也是如此。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会觉得每当深夜,人们都入睡以后。邪恶的小矮人就会从地底下钻出来,偷走小孩的零用钱。到现在我也搞不懂,那些小贩到底是何方人士,竟懂得如何撩逗一个小孩贪吃的心。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诸如“可比克”“达利园”“麦当劳”“必胜客”成为小孩子们宠爱的小吃。这些非烧烤即油炸的东西除了能让小孩增长脂肪和虚荣心外,实在找不出它有什么乐趣,我唯一钟爱的是一种糖,秀逗,先酸后甜,就如我小时爱吃的“酸角大王”一般,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