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剑,终为高考


他们都说:“十年磨一剑,终为高考”十年的人世浮沉,让许多往事都已化成云烟。但却始终有一朵花儿,在我的方寸灵台间光彩照人,春夏秋冬,常开不败。高考,也亦如此。

初三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老班老爱吧嗒吧嗒唾沫飞溅地给我们讲那未知的美好高中,一个月就开了五次动员会。他老人家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像要就义,下面的同学昏昏欲睡就像去网吧上了通宵第二天回来后一样。但是老班的话还是悄悄打动了涉世未深的我,我就像恋爱中的女孩儿一样傻傻地相信了那些诸如“阳光总在风雨后”之类的花言巧语。直到考上国家级重点高中我才发现,原来高中不过是一个比初中更大的牢笼而已。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

整个惨痛的高中史在这里不再追悼,基本上和中国近代史走的是同一条路子。故事从我和夏月的认识开始说起。高三那年我脑袋发热转校去了另一所离家较近的省中读书,作为新同学,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生活委员那里登记个人信息,顺便再交十元钱的班费。当我在姓名栏上写下“尚书”两个字时,对面那妮子扑哧一声笑得差点把腰给扭了,接着捂着肚子跟溺水似的一个劲儿地招手求救,几分钟后,才风平浪静,一脸难产的表情望着我:“我说你爸是官迷吧?咋给你取这么个上进的名字呢?”“尚文崇学,翰墨诗书。”我正要理直气壮地回答,刚一抬头,眼神便撞见眼前这个梨窝浅笑的女孩儿,心里咣当一大锣,我一下子变得口吃了,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来。她却笑得更大声了,这种笑声在后来每次历史课讲到唐朝三省六部制里的尚书省时,就会从教室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但那的确是一种很好听的声音。

这个女孩儿就是夏月。她旁边那个位子是个艺体生的,他早在高三前就去成都集训了,所以我便毫无悬念地鸠占鹊巢,成了她的同桌。

也许就像胖子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虽然到这个班才几个月,但是已经迅速地打入敌人内部取得信任,并成长为了夏月无话不谈的“闺密”。随着俺俩渐渐熟稔,夏月对我的称呼也由“尚书”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杀猪”,整天在教室里“杀猪”长“杀猪”短的,声音还拉得特长,跟唱《青藏高原》似的。每次夏月在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像刘三姐唱山歌一样喊我的名字,同学们的脑袋瓜儿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我时,我就特别有一种买瓶502给她漱口的冲动。

夏月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手忙脚乱到处找纸擦鼻血的绝色女子,但她长得很古典,要是她哪天被外星人劫持去做实验,用时光机送回汉代,一准儿是个“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尤物。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偶然瞥见夏月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起被风扰乱了的鬓角,那一低头婉转,让我沉思了良久。胖子说我怀春了,我说:“去!哥很淡定。”可是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就翻上上铺钻进胖子的被窝,隔了许久才开口:“我说……难道我真的怀春了?”看着胖子一脸惊恐的表情,我又翻回下铺钻回了自己的被窝,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夏月跑来跑去。胖子是最懂我的哥们儿,他说对了,我是爱上夏月了。

某某说:“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胖子也怂恿我:“为了下一代,赶紧谈恋爱!”于是在那一个吃饱喝足、背完三十首情诗、看完一本《爱情心理小札》、做完第八套广播体操的夜晚,我坐在床沿上一边泡脚一边兴致勃勃地写情书。我一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爱你”,然后高屋建瓴地用了一连串的排比证明“我如何爱你”,中间旁征博引了大量古往今来的爱情名言,结尾又写了句“我爱你”来照应开头。末了在末尾又画了两颗心一支箭,由于画工不佳,看上去就像一根烤羊肉串。大作完成,我捧着它像在产房外等了半天的父亲捧着刚出生的儿子一样热泪交织,端详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来,把那盆早已泡得冰冷的洗脚水倒掉,然后灭灯上床睡觉。

第二天我离开寝室时,同寝室的哥们儿都给我加油打气,可到教室后我一坐在座位上浑身上下就抖个不停,我敢保证小时候奶奶筛糠时就是盗版了我这个动作。夏月以为我是感冒了,下午还给我买了盒康泰克,弄得我既不好意思,又温暖感动。那封信被我藏在最里层衣服的口袋里,揣了一天,拿出来时跟我常给夏月买的烤红薯一样还直冒热气。晚自习放学铃打响那一刻,我眼一闭心一横,将信交到夏月手上,然后跟做贼似的拔腿就跑。我第一个冲回寝室,坐在床上呼呼喘气,我想运动会上我要是能有这速度拿个金牌绝不成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的煎熬,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仿佛感到了一个世纪的漫长。午夜十二点,夏月终于发来了信息,这时寝室里一个人也没睡,全都瞪大了眼睛陪我一起等消息,这样壮观的场面在我们寝室我只在双色球开奖时见到过。当我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的那一刻,寝室里一下子像过年一样,胖子他们几个跟提前商量好了似的一起起哄:“喜糖!喜糖!”此刻我是这帮疯子中最冷静的,我伸出一只手到半空示意他们停下来,然后像法医一样谨慎地打开那条短信,静穆地把一字一句看完,然后的然后,一切明了,心如死灰。胖子很不合时宜地上来问喜糖的事,我拿眼把他一横:“再提这些别怪我拿袜子勒你!”于是胖子他们纷纷心领神会作鸟兽散,各自上床睡觉。我在冰凉的黑夜里枯坐了很久很久,不知道眼泪是几时流下来的,手机里赫然是那几个刺目的字:“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虽然高考已过去多年,但那些关于高考的记忆,却深深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