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最后的几天,阴雨不断,气温骤降,空气又冷又湿。我·只好躲进依山而筑的浦园阅览室,蜷缩成一团,开始百无聊赖的解读《大学数学》。
寒气已退去了大半,脸颊又微微地L火,正是适宜·读书的状态,但我心中却憋着一腔哀怨,不吐终是不能快活:报应,:真是报应,过去两个月里只消花一点力气,不多的一点力气,或者_-上课恭敬一些也已经成了,便不至于要淋r深秋夜半的淫雨,来这-里用功了,更何至于放着四围尽可以一看的书不看,偏守着这本私-带进来的《大学数学》而痛苦呢?呜呜……像这般的自省的话,已经在我的脑海中过了不知多少遍,我的_毫无时间观念的恶习却依然根深蒂固。但,轻轻地,我走进了南京_大学,全无羁旅的倦客,似乎生来注定、我现在来谈“急来抱佛脚”这种习惯,完全没有自矜和提倡的意思,只是想藉一段回忆的文宇,重新审视习惯对人生的影响罢J’我在念小学时,由于贪恋电视、闲朽和沉溺于打电子游戏,不得不早起赶作业我的动作不能够迅速,惟觉清晨思维清晰,心无-旁鹜,所以作业,尤其是作文写得“又快又好”。
现在反不能做到r,考试前一天,急急地把书看过,总能得到一个不错的成绩,双百分则是没有的,只有一回,轻信了另一小朋-友“大考大玩,小考小玩”的高论,同他拍了半天的洋画,拍得手心又红又烫,事后提着试卷在班主任的公办室哭得眼圈发红,面颊发_烫。这件事至少可以说明,我只是个寻常的学生,不是“生而知之”的。-我在离家最近的一所中学念了初中。学校是一普普通通的学校,艺师却是极好的老师。在不同时期总能遇L几个对自己有影响的老师,我时常庆幸这一点,然而人学不久,我九卜七岁高龄的外祖丈就去世了。受了深深的打击,我对世态人情的看法顿然成熟起末,性情也渐渐起了变化,虽然表面卜的哀痛延续得并不长,学习卜我仍采用老办法,平时比较清闲,上课时不时小憩片刻。
考前则要背诵历史和政治,宁可背得慢一些,也不下无谓的苦功。居然在班级的排名日渐土升,到了初一下学期期末,终于达到了顶峰。、’i然,短时间的“恶补”不能解决一切,我的数学越来越显示它的“外强中干”。初二时,我也无奈地加入了“补课大军”的行列,开始厂“小灶”。首先是数学,然后是英语。补课的效果是明显的,同时一种不知所云的好胜心促使我加倍努力,我由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常胜将军”。一年以后,我顺利地考出了年级第一的成绩。不知不觉之中,我放弃了令我受用不尽的“临时抱佛脚”的习惯,投人的时间越来越多,学习效率越来越低。找依赖于每周一次的补课,满足于长时间墉懒地抱着“佛脚”,而不能!顶念内心是否虔诚。没有了可以把握的方向,失去了对于知识的敬畏,我隐隐感觉到异样的不自在(最后,中考失利—我心中的“佛祖”抛弃了我!小学时,我最爱一部《西游记》连环画,后来又添置了儿套不同的版本,也都翻得极熟,我的天真的想象力和点缀着仙佛形象的梦境大抵都出自这几套源头书里。
外祖父去世后,我又自觉地去寻此佛老的书不辨真假地拿来读,颇积累了些零碎的知识。最后,兴趣集中到了释迎氏的遗教上,中考过后的暑假里,既不愿去追忆往昔的种种,又不抱有对前途任何的期待)一副“无所待”的心肠都用来读一部《金刚经集注》。集注不同于今译这类本子,硬着头皮字斟句地读下去,获益匪浅,可惜终于没有读完。新的寄宿制学校坐落在狮子山麓,大运河畔,建校时间不长r;`;环境设施都很好。经历过一回重大的挫折,我尽管一心想要“臂">耻”,却迟迟拿不出实际行动每天起得很迟,有时不吃早点仍要返、到,课桌卜放一本厚厚的成白话三玄》。晚间三小时自修,草稿纸上-留下了不少精心创作的佛教人物造像。起先每隔一周,高三后每隔两周可以回家度周末,多半时间只我一人在家。
于是每天要看不下四五个小时的电视,遇有重大节目或事件则更多。余下的大部分时间我会浏览所有的报刊和信件,把各个房间每个角落悉心观察过一遍一一我想了解家中任何一处的细微变化。那么作业呢,只有留待归校后的奋笔疾书一r—我似乎重又回复到了老样子。高二上学期末,面临分科。我本没有选择文科的打算,班主任总疑心是我父母的执意而我所不愿的,所有极谨慎地表达了他的看法:理科学习负担重,而我的体质又弱。这正中了我父母的意。最后一刻,经不住各方一的劝,我迟疑地选择了文科。这个关键的抉择也是“临时抱来”的。我立在不止一处岔道口踌躇过,许多次,任何一砂点动摇都可能影响我的决定,从而彻底改变我的命运。高二下学期,枕下压着南怀瑾的《禅慧初修》,我轻易地保持着领先的位置。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的确很发奋,汗流侠背地练着《张猛龙》、《石鼓文》与《圣教序》。写完了两万两E}张毛边纸。想我五岁习字,从《散氏盘》人手主攻大篆金文,旁涉诸体,一多年间,习中国画的兴趣一直占着上风,或者说由于年少无知,不懂得生在书香门第的可贵,两样都未曾上心,待到兴趣应当让位于学业的时候,却拼了命的用起功来。这其中的原因,我至今无法讲清。
有时连镜子中的自己,我也很觉得陌生。七月间,读了印顺的《佛法概论》,八月份我去镇江、扬州两地的名胜游玩,随后打消了报考中央美院美术学专业的念头,我准备走我该走的那条道了!对一个时期的心路历程重新来过,即便是当事者的我也难免掺人些新的想法。高三伊始我每堂课必专心听讲,不知不觉竟远离了睡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彻底放弃了“急来抱佛脚”的老办法,而是具体科目具体分析。例如数学。我再也不敢怠慢了。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国庆长假过后,七天中的大部分,我都在练字和看电视,最后三两天用于复习。应该说此时的复习能让我适度紧张起来,进人良好的竞技状态,它固然是重要的,但对于知识体系的构建已没有任何意义了。这和以往都不同。我的努力获得犷回报,总分超过年级第二名三十余分,第三名五十余分。
我的努力也选对r时机,根据中考失利的经验,我保持领先的时间有个一年半左右的极限。选择后发制人,这个“佛脚”是抱对了。一年之中,通过不断自省,我对于自身的认识越发深刻,对学习节奏的把握渐渐有了法度,应试经验也日见丰赡。第一次模拟考试,根据可查的统计资料,我已跻身大市的前八强,高考期间,我有轻微的呕吐和腹泻,但并没有妨碍我顺利的考人南大。这三天里,有一件事是叮以当作奇闻来读的。考英语前一天,我没有早早上床,由于写作平日颇乏训练,就“急来抱佛脚”地打开一本参考传,翻到写作格式和句式的变化。
时钟敲过十一下我才放弃。没想到次日的英语作文无论体载、内容都同其中一篇大同小异。紧要关头,又是习’惯助了我一臂之力,冥冥之中,似有神助。我虽则对于“急来抱佛脚”的习惯常常想抛弃,发誓要彻底地改过。但我受它的恩惠太多末了仍想略略地提一卜,我向来有报考宗教学专业的热望,还想过要专修美术史论,似乎都末遂愿。而对于前途的踏踏实实的打算却从未有过。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刻,我又故技重施,匆匆地改中文系为第一志愿终于,我既可告慰外祖父的在天之灵,又找到r安身立命的所在,善哉,善哉……